在医院里睡觉可不方便了，戴景融马上下楼，回到家里，将没用过的牙膏牙刷毛巾还有薄被枕头拿出来装进袋子里，出门，往医院而去，半路上还停了下来，体贴地到永和豆浆打包了一份宵夜。

  戴景融在医院没碰到艾茵紫。

  艾茵紫赶到医院时，杨湘梅精疲力竭睡着了。

  没有亲人值夜，病房里静悄悄的，艾茵紫站在床前，呆呆地望着杨湘梅。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忽然像按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竟清晰地浮现起她妈年轻时的样子。

  那时，她妈长得真美，柔腻细嫩，鲜艳清妍。

  眼下病床上的女人如果不是看过床号名字，真不敢相信那是她妈。

  焦枯干涩的脸颊，便是睡梦里，眉头还紧紧蹙着，眼角鱼尾纹深重得如刀刻似的，搁在被子上的一双手手背粗糙磨砺，现在是夏天，竟然也有斑驳裂纹。

  以前在家时，她妈可是公主一样，什么活儿都不做，家里请的有保姆。

  “妈，抛弃我爸，扔下我，追求一个人渣，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吗？”艾茵紫低喃。

  艾茵紫到护士站让护士帮忙找了个特护，又预交了一大笔医药费便离开了医院。

  近十三年的分离，病床上的女人让她感到陌生，病房里压抑的气味让她一刻也呆不下去。

  艾富贵躲在楼梯拐弯处，一双眼睛快盯掉了，看到女儿下楼出了医院，作贼似的，飞快地走到电梯前按下数字键。

  病房号和楼层早打听到了，只是当着女儿的面来看前妻，有些害臊，怕女儿鄙视他没骨气。

  艾富贵把艾茵紫请的特护轰走，自己留在病房守夜。

  戴景融抱着大包小包到来时，艾富贵正蹲在床前泪汪汪望着前妻。

  如果病床上是丈母娘而不是前丈母娘，这情形相当感人的，戴景融刚想静悄悄离开，艾富贵猛一下抬头，两人目光对上。

  “爸，我给你送洗漱用品过来了。”戴景融反应也不慢，不退反进，往病房走。

  “爸？”叫得真亲热，艾富贵微愣，定睛看戴景融，今晚事情太多，没仔细瞧女婿模样，这会儿看清楚了，这人不就是泌尿科那个无良医生吗？

  “你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是的。”戴景融谄媚地笑，反应也不慢，一看艾富贵听他说“是”当即阴了脸，隐约猜到自己那回让艾富贵检查了一堆有的没的惹恼艾富贵了，当即补救，说：“爸，我就是那天对银子一见钟情的，因为喜欢银子，我给你开的药打折了，少花了八十九块，后来因为这事被医院记处分了。”

  人民群众心理，多花钱，病就重，少花钱，病就轻，艾富贵也不例外，瞬间觉得，戴景融没坑他。

  “多谢你了。”省钱是硬道理，能让他少花钱的就是恩人，艾富贵脸色刹那间多云转晴。

  “爸，我妈这伤不严重，你不用担心，我内部疏通一下，能少花一半费用。”戴景融察言观色，知道岳父对前岳母余情未了，果断地喊出妈来。

  一句我妈叫得艾富贵通身舒畅，仿佛这么一叫，自己和前妻就不是前夫妻关系而是夫妻了，再听说能减一半费用，连脚趾甲都无比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