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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2 / 2)


  齐徽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对孤来说,黎秋河打小伺候,情谊非常。”

  曲长负道:“关我什么事。”

  齐徽长吸了一口气,闭目道:“我总是觉得,已经足够了解你了,但你总能做到比我想象中的更不近人情。不看重自己的命,也不看重别人的命……乐有瑕,你如此不择手段,功名利禄便当真重要至此?”

  曲长负冷冷一晒:“殿下说的是。所以,你是否应该及早杀了我,以绝后患?”

  齐徽猛一抬眼望向他,目光锐利,教人心头亦生清寒。

  外头起了风,和着昨夜从树枝上垂下来的残雪,打的窗棂噼里啪啦一阵作响,推着曲长负从梦境里出来。

  曲长负睁开眼睛,猛地便看见房间里面多出一个人,他定了定神,发现是靖千江来了。

  果然不愧是堂兄弟,这样乍一看,他那双眼睛,与齐徽竟然颇有几分相似。

  靖千江特意来看曲长负,已经站在这躺椅前瞧了他有一会。

  他想把曲长负抱到床上去休息,又怕惊醒了他。

  此刻被曲长负看着,他怔了怔,又微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曲长负道:“一时看差了。我记得我家没你这号人。”

  靖千江微微俯下身,将曲长负盖着的毯子往上提了提,含笑道:

  “这话说的叫人伤心,我还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家里每日就咱们两个,别号人都不知道算老几。”

  许是刚刚做过梦的缘故,追忆过往的情思还没有散去,靖千江这句话,陡然将两人拉进了数年前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

  庭院里离离的芳草,竹林中山涧与虫鸣鸟叫各自作响,漫天星子落入潭水,窗下的烛火与飞蛾,长靴短衫的少年踏门而入。

  那么充满愤恨失落的两年,竟成了人生中最单纯无忧的一段时光。

  尘世变迁迅若飞光,一晃眼两人都大了,卷在名利场中浮浮沉沉,再也回不去当初。

  曲长负靠在椅背上,半仰头看着靖千江笑了笑:“这个嘛……大概是因为,你小时候比现在长得可爱些罢。”

  他的眼睫毛很长,目光清亮,这样瞧着人的时候,眼中仿佛盛满了深情与风月,又危险又诱人。

  像是之前的吻,明知道要在唇齿间磕碰出血气,还是要沉溺其间。

  靖千江转开眼,不敢再多看下去,口中道:“嗐,可不可爱有什么用,那时候你也没给过我好脸色啊。”

  两人随口闲谈之间,忽听相府外的巷子中传来“砰砰”几声响,紧接着一从烟花夹杂着惊呼声冲上天空,乍然盛放。

  靖千江笑着说:“我险些忘了,今日是灯市开张,外头必定又是一场热闹。”

  按照郢国的规定,每年从腊月第一天开始,直到出了上元节,都会在几条街道周围增设夜市,允许自由买卖各色商品。

  一年到头来,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都对此甚为期待,开市的第一天,还会有不少商家联合起来,一同庆祝。

  曲长负这些日子以来便有心了解下目前的百姓生计,靖千江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便道:“你要没事就回去吧,我要去灯市上看看。”

  靖千江道:“病?”

  曲长负说:“已经退烧了。”

  靖千江便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没忍住,还是凑过去,在他额角上轻轻一吻,说道:“多穿上些,我跟你一起去。”

  曲长负叹了口气。

  *

  从今日起,平日里会施行宵禁的几处集市都开始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待曲长负更衣服药之后出了门,恰好是夜色方至,华灯初上的时候,白日劳作收工的人们在街上熙熙攘攘而行,和着街边叫卖,交织出一派烟火红尘的气息。

  曲长负和靖千江各自的随从都隐在人群中远远地跟着,他们两个则随意在集市上逛了逛,不时询问物品价格。

  靖千江平素总觉得逛大街是小姑娘才会做的事,谁要是邀他同游,恐怕会被他嘲笑至死,但如今主动跟着曲长负同来,竟也觉得兴致勃勃。

  市集上这些玩意自然无他平日里见过的那般华美精致,但奇巧更胜。

  靖千江随手拿起一只杯子把玩,冲曲长负道:“果然是高手在民间,你瞧这杯子,是用犀角雕成了一截枯树根的形状,连上面的纹理脉络都清晰可见,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

  曲长负瞧着靖千江把那杯子在指间转动,有意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不怕么?”

  靖千江奇道:“怕什么?”

  曲长负微笑起来:“这个杯子,是鬼用过的。”

  靖千江微怔,然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愿闻其详。”

  曲长负道:“从前有个书生,他喜欢一名娈童,两人相爱如夫妻一般生活,可惜娈童早逝,死后犹紧紧握着书生的手腕不愿松开,直到被人用力掰下。”

  “那名书生看到爱人离世,自然也是悲痛异常,竟然每日都能在日光下、梦境里看见对方的魂魄,以至于精神恍惚。于是被人送到寺庙里医治。”

  “庙里的老僧听说了他这种症状,便给了他一只戒邪杯。”

  靖千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刚刚他还称赞过做工精巧,这时却不由觉得上面的沟壑纹理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戒邪?”

  曲长负道:“爱念过盛,便是邪魔。”

  靖千江道:“然后呢?”

  “然后……”曲长负说,“那书生按照僧人的嘱咐,回家去将杯中盛满了水,日日对着水面冥思。他发现,自己看到了娈童病愈活下去的样子,不光逐渐恃宠而骄,纠缠取闹,甚至还因为钱财之事跟他屡生争执,书生便生出了怨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