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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2 / 2)


  好不容易雨停了,月亮探出幽若的光,风止住,寂寂悄悄,水面倒映着模糊的月轮,莲花早已凋谢,池塘里满是枯萎的荷叶,一双鸳鸯绕过水松,游入荒凉深处。茂密竹林下是游廊森森的黑瓦,夹着青苔,湿意点点。

  远处传来打更声,原来子时已过,难怪静得出奇。

  意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等。按理说,有客来访,宏煜脱不开身,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有些可笑。

  是了,大概忘了吧,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既见故人,哪里还记得其他?

  意儿笑了笑,想着想着,困顿难当,趴在凉床上睡了过去。半夜再度下起大雨,她被雷声惊醒,隐隐约约听见诡异的猫叫,吓得直把脑袋埋入枕头,哼哧哼哧哭了一场。

  这一整夜浑浑噩噩,风又冷,半梦半醒,折腾得够呛。等她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意儿身上发凉,呆坐着打量眼前景致,懵懵的,仿佛不认得一般。

  空气里满是湿泥巴和青苔的气味,沁入心脾,她面无表情穿鞋,用力搓了搓僵硬的肩膀,然后抱着胳膊垂头往自己院落走。

  ***

  宏煜用过早饭,趁他三叔还在酣睡,便带芊若到后花园闲逛。想着地方清净,两人也好说话。

  他年少时爱慕芊若,求而不得,心里着实惦念了许久,时至今日虽早没了那份心思,但敬慕之情仍在,对她亲厚依旧。

  “你这园子倒不错,”芊若打量四周亭台楼阁:“种了这么多树,夏日一定很凉快。”

  “还行吧,”宏煜说:“地方小,比不得家里的园子,不过将就着用。”

  芊若摇头笑道:“你啊,还是改不了公子哥的习性,难怪名声不好,如今既然入仕,也该学学那些清官的廉洁,何必落人口舌。”

  宏煜不以为然:“家里有几个钱也不是我的错,总不能怕人议论就非得委屈自己吧?我又没用公家一个子儿,他们骂了我几年,连半个确实的罪状都骂不出来,可笑不可笑?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我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

  芊若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忙道:“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宏煜脱口而出:“你啊。”

  她噎住,知他在开玩笑,于是瞪一眼:“别闹,我说真的。”

  宏煜莞尔:“你来就好了,别的我用不上。”

  两人走在游廊,聊得投入,没看见竹径里有个僵硬的身影疾步走过。

  ——

  这两日休沐,恰逢平奚县内布瓦族过小年,据说有盛大的祈福仪式,族中男女皆盛装出席,热闹非凡。梁玦最喜热闹,一早便邀了宋敏结伴游玩,她应下,于是昨日傍晚散衙后,两人便出发去了镇上。

  家里只剩阿照,她今日轮值,刚吃过饭,出了房门,抬头便看见意儿从外面回来,以为她昨晚歇在宏煜屋里,于是没好气道:“天亮了才知道回家,还好逢着休沐,否则我看你怎么办。”

  意儿置若罔闻,白着一张脸,进屋翻箱倒柜,找出火盆,“哐当”扔在地上,接着把那封写给“意儿卿卿”的信丢进盆里,还有那个绣着“煜”字的香袋也一并丢进去,点了火,直接烧了。

  阿照听到动静忙进来一看:“你干什么呢?”

  意儿三两下脱掉外衣,踢了鞋子,翻身上床,抓起锦被一盖,闭眼就睡。

  阿照上前瞅着,迟疑问:“怎么了?”

  “没事,”她语气冷淡:“我睡会儿,你不用理。”

  阿照见她如此动怒,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悄莫声息地把火盆拿走,然后自个儿巡街去了。

  第33章

  窗外断续的下着雨,意儿睡不踏实,醒来头痛欲裂,鼻塞声重,嗓子又痒又干,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烫。

  午后请大夫来瞧,问过症状,诊了脉,说是风寒内热,吃两剂药便好。于是开了方子,丫鬟在茶房把药煎好,送与意儿服下,她吃完又昏睡过去。

  许是那药下得重了些,头愈发的沉,傍晚起来浑身没有力气,只勉强喝了几口粥,嘴里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阿照散值,到房里陪她说话,絮絮叨叨的,意儿嫌吵,打发出去,自己靠在床头看书。

  掌灯时宏煜突然来了。

  他打起毡帘进屋,发觉今晚尤其的凉,走入里间,闻到一股子药香,迎着灯烛,见床上的美人面容憔悴,没了往日的精神,青丝披散,冷冷清清坐在那儿,倒是陌生得很。

  宏煜走过去,稍稍弯腰,就着灯光打量她的脸:“我听说你病了,这会儿觉得如何,可好些了?”

  意儿见他来,也没什么反应,搁下《刑名全录》,敷衍一笑:“多谢费心,我很好。”

  宏煜听她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于是伸手去探额头:“怎么这么严重?”

  意儿别过脸避开了他的触碰,转而拿起香几上放凉的药,一声不响地喝起来。

  宏煜坐在床边细细观察,只见她眼底发青,嘴唇发白,身上穿着妃色衣裳,肩头很薄,乌黑长衬着白生生的脸,像话本里走出的清艳女鬼那般。

  他心下叹气,不由得放软声音:“我三叔来了,要在衙门待几日,你看什么时候得空了,过去坐坐。”

  意儿喝完药,搁下碗,用帕子擦擦嘴,又掖了掖腰侧被角,无动于衷道:“你们宏家的人都不大待见我,尤其那位三老爷,听说他当时跑到我们赵家闹了一场,骂得很厉害。我就别自讨没趣了吧。”

  宏煜闻言要笑不笑地拍拍她的腿:“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计较呢?他知道你在这儿,若不去问候一声也不好,对吧?”

  意儿推开他的手,拿起《刑名全录》搁在腿上,口中冷淡道:“等我病好再说吧。”

  宏煜见她如此,想她必定为了昨日签押房的事心生芥蒂,所以在这儿摆脸色呢。

  “你不走吗?”她又问

  宏煜沉默片刻,脸上仍笑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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