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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9)(2 / 2)

  没戏拍的日子很清净,清净到让习惯了拍完一部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片场的宋书文很不习惯,尤其是每天看着自己银行账户的余额往下掉,自己有没有收入,这种煎熬的感觉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宋书文的小房间便迎来了一个叫张洋的访客。

  张洋,曾经在东南影视学院读书,毕业后又去了国外深造,拍了很多年的纪录片,在纪录片这个比文艺片更小众的圈子里颇有名气,和当了多年广告片导演的周源山一样,现在也打算拍一部电影。

  他来拜访宋书文,就是周源山帮忙在中间牵的线,他想请宋书文拍一部电影。

  周源山的《江城码头》在国内上映的情况并不理想,排片率也低得很,在国内电影圈里连一点涟漪都没溅起来,只收获了很小一批文艺片死忠粉的好评。但因为在里蒙特尔电影节刷过奖的缘故,这部电影的海外发行成绩不错,周源山倒是勉强回了本,也因此成了很多想转型拍电影的广告片和纪录片导演眼中的成功人士。

  张洋就是《江城码头》的死忠粉,在他看来,这是国内近几年拍得最好的一部文艺片当然,国内近几年也没拍过什么文艺片。而他一眼就看中了在《江城码头》中饰演徐春树的宋书文,想邀请他成为自己电影的主角。

  宋书文对此十分惊讶,在他看来《江城码头》中最出彩的演员应该是黎宇青,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因为这部电影来找自己演主角。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张洋在见到自己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只能给你最低片酬。

  在说这话的时候,张洋刚好摘下帽子,露出自己微秃的头顶,而他的神情平静自然,没有丝毫在宋书文面前掩饰自己没钱的意味,就像他没在宋书文面前掩饰自己的秃顶一样,一切都充满了坦然。

  周源山导演的剧本是自己攒的,而我的剧本改编自一本同名小说。本来在把房子车子都抵押之后,我的钱是够的,但像原著作者这种在网文和畅销书盛行的年代,坚持严肃文学写作的人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我就多付了他一些版权费。而我不想在拍摄质量上妥协,又觉得你能演好这个角色,所以只能给你最低的片酬。

  对了,你想看看剧本吗?

  额,成,我先看看剧本。

  宋书文觉得眼前这人挺有趣的,他在圈里待到现在,接触的导演也不少了。这些导演中有像白锦辉这样已经功成名就,所以开始任性地只想拍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有像钱晋这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能被裹挟着拍自己不想拍的东西。

  但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张洋这样,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真诚到近乎单纯的导演。

  剧本很厚,扉页上印着标题:《恶人》(注1)

  宋书文双手接过剧本,准备一页页地翻看,接过第一页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200X年,海北某黑工地发生意外,一名民工死亡,工地方面为逃避了所有责任,选择和亲属私了,并秘密处理了尸体。而调查发现,该事故系人为导致,两民工伪造了事故现场,以死者亲属身份想工地方索要赔偿款

  他本以为这剧本是部偏纪录片风格的犯//罪惊悚片,但随着剧情的推进,宋书文才发现,这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黑暗。

  如果说是拍一部反应时代变迁的电影,那周源山导演无疑是此中高手。宋书文曾经以为《江城码头》中,渴望着出去看海,自己承包了文工团去闯荡的徐春树在见到整船运输的电视,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时代狠狠甩下的剧情就已经足够让自己震撼了。

  但这样的剧情和《恶人》相比,简直就像是一个单纯少年的无病呻//吟。

  宋书文看了一遍,沉默无声,接着又将剧本翻到开头,重新读了一遍。

  他第一次被一个剧本狠狠地震撼,或者说是震慑到了灵魂。

  直到他将这剧本读了三遍,才浑身发冷地看向张洋,哑着嗓子问道:这剧本是你着手改编的?

  对,我在原著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一些内容,这些补充进去的情节,都是我自己拍纪录片的时候经历过的。

  张洋下意识地想要掏出烟盒,但见到宋书文家里没有烟灰缸,意识到他是个不抽烟的人,便将烟盒又放了回去,闷声道:呵,我们当时想采访那些黑工地,结果直接被人赶了出去,那些人把我们纪录片剧组的机器全都给扣了。当时我们剧组里有个小伙子,特年轻,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就想着冲过去把机器给抢回来,最后还是我给他一把扯回来的。我说咱一帮穷拍纪录片的,没钱没地位,斗不过人家,人没事儿就不错了

  他的语气很平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但宋书文却平静不下来,读完剧本后的那种冰冷感和悲哀感在心里愈发翻涌。

  张洋继续道:我跟周导聊过,他拍《江城码头》是想把他心里的,那个时代的江城,还有江城的变迁都用电影给记录下来。这种想法很浪漫主义,不像我,就是单纯地想拍。纪录片都是实际发生的事儿,影像啊,声音啊这些资料毁了就拍不成纪录片了。但电影不一样,拍电影可以把你脑子里想的,心里惦记的那点事儿都拍出来。

  对了,你知道那种没什么保护措施的黑工地出事儿是啥样的吗?

  宋书文摇了摇头。

  张洋伸出手比划着:我没亲眼见过,但我问过那些在那些黑工地干活的人,真要出了意外是啥样。那人跟我说,他亲眼瞧见过有人从脚手架上摔了下去,砸在地上跟烂柿子一样,就噗地一声,这人就没了。

  说完这些,张洋再没有出过声,他觉得宋书文是个不抽烟的,于是自己烟劲儿上来了也始终憋着,都没问宋书文是不是介意别人在他家里抽烟。

  但张洋的眼睛却像是点燃的火星一样,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拍电影这种事儿,在宋书文看来就是个造梦的艺术,是导演、编剧、演员以及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凑在一起,去造出一个原本只存在想象中的梦境。

  在没遇到张洋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拍电影也会是一件沉重的事情。

  但这种沉重的事情压在宋书文的心上,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未如此清晰有力地搏动着。

  他看着张洋,道:

  我演。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该片内容取材自真实新闻。

  最近我更新的频率很慢,真的超级抱歉,这几天一定会保质保量地加更!

  《松鼠文和鲤鱼青》这本书,是先有了几个很零碎,很文艺的想法,然后和滕滕聊完之后,有了将这些想法穿在一起的念头,于是才有了这本书。

  像前面鲤鱼青在电话里给松鼠文唱歌,在拍电影的间隙和松鼠文说其实自己过得并不好这样的内容,都是我在没开写之前就有了的想法,而现在写的《恶人》系列,这个故事,也是我一直很想写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