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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2 / 2)


  庄浅轻轻扯了扯唇角:“别把这一笔记在我身上,觉得是我令他与你产生了隔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你进不了他最亲近的圈子,不代表你们不是好兄弟,只是你的物理价值不够高而已——至少就判断力这一点而言,你足够被三振出局。”

  “你!”何一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

  “不过这说不定是你的幸运。”庄浅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转身换衣服去了。

  ……

  进入洗手间,庄浅开始狠狠擦拭冲净双手,直搓得皮都泛红了才停止,她大力浇水洁面,整理好头发,最后将小腿上勾画的临时黑樱花‘纹身’一点点擦拭干净。

  完成一切之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庄浅死死盯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骤然恍惚,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她明明可以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嫁给世家子,做贤妻良母,有自己的孩子,受公婆喜欢,得父母疼爱,而不是现在,孤身一人,像个变装癖的疯子一样,戴着虚假的面具,装模作样,跟些上不了台面的恐怖分子洽谈,枪林弹雨中来去。

  而且现在,她孤身一人,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

  “小浅,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胡萝卜,我帮你吃呀。”

  “小浅,你上课是不是都睡觉去了,仔细爸爸骂你。”

  “小浅,我留了糖果给你,你叫一声‘哥哥’我就给你好不好?。”

  “小浅,你怎么不喜欢说话?”

  “小浅、小浅……”

  “……”

  秦围,秦围,

  庄浅紧紧抓着盥洗台的边缘,双目盯着水气弥漫的的镜子:这么多年,你都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们已经没有彼此以外的亲人了……

  “咚咚咚!!!”激烈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庄浅一惊,随手抹了抹脸上冰凉的水渍,大声道,“别敲了,马上就出来。”

  开门的时候,沈思安就靠在洗手间门口。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她明显被狠狠搓洗过的手上,“干什么这么久?”

  “没、没什么,身上弄得有点脏,多费了点时间。”庄浅笑得有些刻意,“恭喜步步高升啊,沈委员长。”

  沈思安笑得意味深长:“看不出来你这么关注我?”

  庄浅白了他一眼:“少臭美了,多亏了你惹是生非的宣传员弟弟。”她绕过他,到邻近机舱寻了个位置坐下。

  沈思安在她身边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闻她道:“我这里不是托儿所,这两年照看你弟弟,他闯下的多少祸事多少烂摊子,我都照单全收,所有的这一切,我不取分毫,就当是还了你往日的情分,只是从今天起,我有我的事情,咱们两不相欠,他的安危与我再不相干。”

  “情分?两不相欠?”沈思安眼中笑意淡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换做凛冽。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突然一手转过她撇向一边的脸蛋,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真令人感动啊,你还记得‘情分’两个字!”

  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夹着滔天的愤怒,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带着隐忍与压迫:

  “庄浅,两年前也好,如今也好,你误会了我最深的一点:我所给你的,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扶你一把,都是你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情——份。”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无比清晰而沉重。

  “还有一点你似乎至今都没有搞明白,我也不介意帮你弄明白:有些谎言是善意的,有些谎言别有目的,不管你给我的是哪一种,我之所以照单全收,并不是因为我阴谋诡计玩不过你,而是因为对手是你,我就真的只当成是玩而已。”

  下一刻,他的声音骤然拉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而出,带着警告,“我只是不愿意,将那些会令你厌恶的下流手段用在你身上,你也别逼我。”

  “你威胁我?”

  庄浅声音很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不算明亮的光线,跌宕的情绪操控下,她没耐心分析他眼中的情绪,只注意到他身侧紧攥成拳的右手,暴起的青筋诉说着无尽戾气。

  “我只是提醒你,”在她即将愤怒的边缘,沈思安却突然语气一松,握紧的手一点点放开来,轻轻触上她依旧带着水汽的面颊,一下下温柔轻抚,“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傻子与骗子的关系。”

  庄浅嗤笑:“你现在来跟我翻旧账,气我骗了你?沈思安,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沈思安没接话,他一手握过她的一只手,看着她此刻讥讽又自恃占理的表情,就跟看着火烧厨房却死不肯认错的小媳妇一样,片刻,他蓦地笑出声来,觉得通过两人交握的这只手,自己原本滚烫的体温就这样被她一点点全部吸走。

  直到剩下一个冰冷的躯壳,空荡到无所适从。

  一如这艰难的两年。

  庄浅抽回手说:“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两年前,若不是我骗了你,若是我信守承诺始终站在你身边,我会是怎样的下场?成为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还是成为你用来伤害政敌的利器?即便暂时安然无恙,可看着你一步一步踩着无数人的脑袋往上攀,我也会恶梦连连,生怕哪一天,我就会变成你脚下恐怖的骷髅一具。”

  “我没有想过伤害你,你别血口喷人!”深思安眸中渐染上沉戾。

  “是你别自欺欺人!也别把我当傻子!”庄浅不甘示弱,“我们都不必指责对方手段低劣,因为彼此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

  她停顿了一会儿,放缓了语速,轻轻地说,“沈思安,再不愿意承认,当无所不用其极变成常态的时候,就不要再惺惺作态、假装虚伪了。”

  沈思安呼吸一窒,觉得心上最嫩的一块一方被人重重一刀切过,然后玩耍一般漫不经心地拉扯。

  虚伪。

  两年的时间,他在各路陷阱风波中险象环生,在各种明枪暗箭中生死徘徊;两年的时间,他白天算计,深夜思念,就只换来她硬邦邦的‘虚伪’两个字。

  半晌的怔愣之后,他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渐大。

  庄浅皱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