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人(2 / 2)
“复活了吗?”
“……是的。”
那鲁笑了。啊,真可惜。如果眼角那能再温和一些,就和梦中的那鲁是一个样了。
“你知道我复活了?”
“我知道。麻衣你最先是消沉。然后会生气。之后就重整心情,积极面对。”
“……被看得这么穿吗?”
“因为都那样写在脸上了。”
那鲁的笑容。是、是吗?我是这么一个心思写在脸上的人吗?好难为情——
我不由地掩住了脸。
“麻衣。”
那鲁叫了一声,我抬起脸。那鲁的指尖上顶着一枚500日元的硬币。
“??”
“给你介绍我的宠物吧。”
“宠物?”
有这玩意吗?
“在这里。”
那鲁的视线转向硬币。……宠物?那枚硬币吗?你很阴郁哦。
那鲁微微晃了晃硬币,算是行了礼。
“……我说啊。”
这是一种玩笑吗?如果是的话,不开为好,那鲁。你不适合玩笑。这个噱头离谱得可怕。
“你瞧不起我了吗?”
“当然的啦。”
“所以说头脑简单的人很麻烦。”
“什么啊——”
那鲁握紧硬币。
“来,出来吧。”
那鲁说完,硬币马上从紧握的手指间一下子露出了头。
……我说啊。这种事,就是我也做得到。
硬币立刻溜回手里。
“哎呀,是因为讨厌麻衣吗?”
“……在说些什么啊?”
“它藏起来了。”
“……在手里。”
是吗?那鲁提问似地张开右手。没有。
“啊,这不——可能!”
“不过,不在这。我忘记说了,这孩子有一手。瞬间移动。”
“不对,是你藏起来了!”
“我没有藏。”
那鲁打着漂亮的手势翻开左右手。到处都没有。
“这不——”
“来,出来吧。”
那鲁喊一声,硬币又从轻轻握拳的手的拇指处出来了。
“啊啊。”
硬币小子,刚刚出现又缩进握着的拳头里。那鲁搭话道,
“这位姐姐,虽然没耐性、急性子、说话又粗鲁,不过不会把你拿来吃掉或做什么。”
劝说之后,硬币从拇指间又露了头。
“我说——”
霍地溜进去了。
“因为你叫得那么吓人,它不又藏起来了吗?”
“不是——,不是我的错。”
“出来吧。”
那鲁一边喊,一边轻轻地拍打着那一带找寻。
“找到了。”
在那鲁的胳膊肘边上。“好了好了”,那鲁给抚摸了一会,,于是硬币露了头。
“为什么?”
“这个孩子,知道谁心善。”
“骗人。”
那鲁比我要善良什么的那不可能!
“是吗?好吧,那,过去麻衣那边。”
对硬币小子这么说过后,那鲁哐地抛向空中。我想要接住硬币小子……没有。它消失了。
“你使坏!没丢过来!”
是吗?像是这么说着那鲁翻开两手。没有硬币小子。
“啊,为什么!!”
“因为它很怕你。”
没有那回事。嗯?……我,是不是太当真了?这不是所谓的……魔术……
那鲁这次从领口后面扯出硬币。
“……很棒啊。”
我说道。
“哎呀,你以为是魔术?”
“不是吗?”
那鲁看向硬币,像在说“是吗?”于是,
“hello”
嗬!……硬币说话了!
“你害怕麻衣吗?”
那鲁问,于是一个很像内向的孩子发出的尖细的声音回答说,
“……嗯。”
“看,它说害怕。”
我大大地张开嘴。
“不用害怕。因为麻衣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可怕的人。”
“……真的?”
“真的。”
你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
这……没有什么莫非了,就是所谓的什么口技吧。好厉害!虽然心里明白地注视着,但听上去只是硬币在说话!电视上不是经常放吗?携着人偶表演的口技师。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不过这和那个没法比!
那鲁随意地抛出硬币。硬币刷地落在我的膝盖上。
“好厉害……”
是那鲁微微的笑声。
“如果我说再多玩一些什么,没指望吗?”
“没指望。”
“拜托!”
那鲁靠在墙上。
“今天做不了更复杂的了。”
“手腕……疼?”
“没带道具。”
这么说着,气色却不好。
倔死了。疼的时候说疼就好了。
“喂,如果我踩在你身上的话……果然会生气吗?”
如果将那鲁当做踏脚台…
“会生气。”
用非常冷淡的语气说过之后,那鲁小声地嘟哝道,真是没有办法的家伙啊。
“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不论其他人,林的话能找到这里。”
“……真的吗?”
“啊。马上太阳落山了。大家集合起来,而我们还没有出现的话,至少林会觉得不正常。不要紧。”
说着,那鲁靠身在瓦砾上。刚要闭上眼,又马上皱起眉头仰望天花板。
4
“……来了。”
啊?
我跟着仰起脸。向上看着那鲁凝视的天花板。
“怎么了?是林吗?”
说完,我注意到那鲁十分紧张。他维持凝视着天花板的样子不动,朝我这边伸出了手。
“麻衣,待在我旁边。不管发生什么,不要离开。冷静些。”
咚地心脏跳了一声。
该不会……来了的是……。
天花板上听到咋啦地什么声音在响。撕开朦胧的黑暗,漆黑的某个东西向下降落。
……是那个家伙!
“……那鲁”
“不要紧。这种东西一天两天还成长不了什么。应当不会造成危害。不要惊慌失措而自取灭亡哦。”
“……嗯……”
天花板处有个白色的东西亮起来。可以看到的是微微放着磷光的女人的额头。一个倒着下落的女人的额头。
在我们紧张地屏息注视时,那个女人的头从天花板露出来了。眼睛放着光,嘴边不知为何叼着一根粗棒。木制的大约30厘米长的棒子。就像衔着竖笛一样地叼着。
随着骨碌骨碌的声音,女人从天花板滑下来。两手耷拉在两旁,倒着下落。当下降得腰部左右出来之后,忽然做了个笑脸。
然后,女人将手搭在衔着的棒子上。抓住棒子后她开始慢慢的将它拉出来。
“……!!”
我不由得将要起身,被那鲁阻止了。
不要。女人想要从嘴里拉出来的那是……镰刀……
女人从喉咙里拉出了黑亮的镰刀。锐利地刀刃割裂了下嘴唇,红色的东西沾污了蜡一般的脸。粘稠的血从脸颊流到眼睛,再到额头,从头发处滴滴落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到看这种东西!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却连眼也眨不了。女人终于吐出了镰刀。裂开的嘴惨不忍睹,露出鬼女般的笑。握着被自己的血弄脏的镰刀的手再一次耷拉下来。
我冒出了冷汗,耳朵里有耳鸣声。体内膨胀起来的恐惧,冲到喉咙口。我惊恐万分。叫出声就完了。这样想着我拼命忍耐。
尽管这样……不行……我头晕……。
刚想到不行了的瞬间,一股很大力量抓住自己的手腕。
我忽然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盯住女人没有丝毫松懈的那鲁的侧脸。
“不要紧。”
那鲁重复道。没有不安也没有狼狈的冷静的声音。
“我害怕啊。”
“不要紧。”
那鲁又一次重复道。
“……嗯”
在我回答完的时候,那鲁微微张开了眼。
“听。”
那鲁低语。我侧耳聆听。是扎拉扎拉的枯草被踩踏的声音。
女人微微转动身体,嗤地消失到天花板里。
……哈?
那鲁放心地吐了口气。
从天花板的洞穴处有微微亮光下来。那里忽地一个影子照过。
“那鲁,你在吗?”
“在这里。”
人影探头看进洞穴里。
“来得很快啊。我需要绳子或梯子。”
“我现在去拿来。”
“还有手电筒。”
“好。”
林的身影消失了。
好厉害……。怎么知道是这里的呢?……
我原地坐着,由于心里太过踏实,几乎瘫软。
……太好了……。
林很快拿着梯子和绳子回来了。此外还有和尚和约翰的声音。三人为我们放下梯子,把绳子作为万一时刻的救命索,我顺着梯子从洞中爬出来。
出来之后深呼吸。冲着样子很担心的约翰笑了笑之后,我看向洞中。
那鲁在洞里打着灯。黄色的光刷地照过瓦砾堆成的山。微微一闪,角落处有白色的东西在放光。那鲁走近,将它捡起来。
“那鲁?”
听到我的声音,那鲁抬起脸,把手高举过头。
“麻衣,在这里。找到了。”
那鲁高举在手中的,是将木板切成人形做成的——偶人。
5
那个洞穴(和尚称它做贮水槽或污水槽)里,就在从洞口落地的地方,有40来个偶人被扔在那一带。
我们拾起了所有的偶人,在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下一个一个地确认。这个较脏的上,可以读到名字“吉野广造”。较新的一个上,有“涉谷一也”几个字。一个崭新的偶人上可以看到“谷山麻衣”的字样。
在确认偶人的时候,绫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急救箱,给我身上刚添的擦伤涂了药。
和尚看着桌上小山一般堆积而成的偶人,感慨道,
“好强烈的感情……亏得做出来这么多。”
……一点不差。
“真凶是位女人吧。这一点肯定没错。”
绫子撅着嘴,
“喂,什么意思啊,这话”
“不是女人的话,是干不出来的吧。这种强烈复仇心的行为。”
“哎呀,最近也有孜孜不倦地做这种事的偏执男哦。”
“有吗?”
“肯定有啦。”
和尚对绫子的宣言缩了缩脖子,
“那么,这样一来诅咒就派不上用场了?”
回头看向那鲁。那鲁点头。
“对。接下来只要付诸水流……或烧掉。”
“那……真凶呢?这里的这部分只要净化过就完了。但,真凶会就此停手吗?”
那鲁叹了口气。
“不会停下来吧。应该试着跟当事人过过手吗……”
真凶,实施了这个诅咒。
必须让他(她)停下。这场邪恶而愚蠢的游戏。
和尚可恨地瞪着偶人。
“说到底,问题是真凶是谁吧。”
“啊……”
那鲁边低语边将深深地坐在椅子上。
“那鲁也受伤了吧。让我看看。”
绫子活像个护士,扛起急救箱过去。
“不……没有必要。”
“感染了细菌就难办了吧。”
那鲁对绫子把自己当姐姐似的说话腔调扑哧一笑之后,闭上眼睛。
“哎呀,真是好孩子——”
绫子不知为何兴高采烈地站到那鲁边上,拿出了药,蓦地,
“……那鲁?”
她弯曲上身盯着那鲁。微微伸出手摇摇那鲁的肩。
“喂……?”
好像带着疑问的声音。我们不由注视着那鲁。
绫子稍微粗暴点地摇了那鲁的肩。那鲁的身体保持坐在椅子里的姿势滑倒下去了。
“那鲁!”
林跳过桌子奔过来。在那鲁的身体眼看就要落地之前接住了。
真砂子发出一声哀叫。
“喂,那鲁!”
绫子惊慌失措不行地伸出手。林将它弹开,
“请不要动他。叫救护车。”
约翰跑出房间。
——我们是作为恶灵猎人来到汤浅高中这儿。即便那鲁倒下,即便我受了伤,工作不能不继续下去。
最后那鲁由林照料,由我们处理学校剩下的偶人。真砂子和绫子都想跟着去,但是二人勉强认同了谁都不去的话更公平这一句和尚的台词。
校园的一角堆积起收集来的偶人。我虽然帮了忙,但心思的一半却不知飞到哪去了。
怎么办?那鲁他。
像是没有受伤。不过,哪一处……头或背部受重击也说不定。或者是肩膀?
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
我太过轻率地行动,连累了那鲁。至少掉下去的时候,松开了那鲁的手的话。
这,确实是,我的错。
和尚在堆积起来的偶人上点了火。这些偶人受了潮气,怎么也烧不起来,一直一直只是烟雾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