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三章 朝向天空敞开的地狱洞口by菱神舞(2 / 2)




从复杂交错的小屋阴影中,有人影拖著沉重的身体走出来了。



人影一共有两道。



肩膀、侧腹、大腿……那是身上许多部位的肉都少了一大块的死者。



「咿……!」



胫擦会忍不住发出尖锐的叫声,应该不只是因为对方正是传闻中的僵尸。



僵尸这种东西肯定是由人类变成的。



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两具僵尸就是……



「内幕隼和菱神艳美……他们两个怎么会……!」



「看来他们是靠著平时的嗅觉闻到事件的味道,结果就这样退场了吧。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僵尸们无神的眼睛看了过来……不,是捕捉到还没腐烂的生肉,然后发出可怕的声音转动脖子。它们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顶著一头凌乱且彻底退色的白发,皮肤浮现红色与紫色的污秽斑块。那些家伙无力地吐出舌头,脑袋摇来晃去,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了。



「现在是冷静分析的时候吗!我们到底该怎么做?该怎么救他们啊!」



「救他们?怎么救?」



「你说什么?」



「如果还有救的话,我当然会救。毕竟他们算是自己人,我愿意稍微通融一下。可是,他们都已经变成这样了,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吧?虽然我菱神舞有办法修改人体构造,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修复与更换,但可没有厉害到连大脑腐烂的死者都能救得回来。」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我握紧拳头又再次放开。



脑海中想像著野兽的利爪。



「不管那些家伙原本是什么,既然以敌人的身分出现在我面前,那我该做的事情就很单纯了。我不会说至少让亲人来破坏它们这种赚人热泪的好听话。我只会解决它们继续前进。」



「………………………………………………………………………………………………………………………………………………………………………………………………………………………………………………………………………………………………………………………………呜!」



话说回来……



艳美,就算变成那种样子,你还是没能解放「菱神之女」的力量吗?



你拥有对付人类的最强能力,如果对手同样是人类,就绝对不可能战败。就算之后会变成最凶恶的杀人鬼出现在刑警先生面前,只要可以解放那股力量,或许就能从尸群中「暂时」救他一命。



不对,说不定她是觉得与其让事情变成那样,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死去。



「放马过来吧。人类。」



真是空虚。



不是悲哀,而是空虚。在这个只能牺牲的世界做出抉择,实在是太空虚了。



「我要把你跟心爱的男人一起埋葬。这样可以抵销我杀死亲人的罪过吗?」



对方用咆哮声作为回答。



对方感情很好地两个人一起冲了过来。考虑到速度与臂力,对方的战力大概就跟三百公斤重的灰熊差不多吧。虽然普通人应该无力对抗,但对我来说并非如此。



我要一击砍下一颗脑袋,然后反手砍掉另一颗脑袋。



正当我在脑海中精准描绘出攻击轨道的瞬间……



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



轰隆!



强大的力量突然打在全力杀过来的怪物们身上,把它们击垮了。



没有任何人碰到它们。



彷佛有冲击波从四面八方把它们压倒,这显然是一种超常现象。



「真是的。」



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



站在立体连结起来的木板与竹桥上的人,正是那个因为不老术法的效果过强,反倒变得太过年轻的传说之女。她有著一头与少女外表不搭调的白色长发。她把那头白发绑成巨大花朵的模样,身上穿著退色的白色和服,腰上还缠著代替腰带的注连绳,而那把发出不祥光芒的黄金三钴杵则刺在地上。



「末代,我不是警告过你,要你别把起因于自身软弱的杀人行为合理化吗?」



「菱神……樒!」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裸灯泡、蜡烛、吊灯笼……照亮这个宽广的地下空间的各种照明同时熄灭了。就像是关掉开关一样,一切都被漆黑所覆盖。



「……唔!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我靠著前一秒的记忆,抓起靠在小屋墙壁上的铲子使劲一挥。也许是打到了敌人在不知不觉间捡起的三钴杵,橘色的火花激烈地爆开。



大概是火花掉进吊灯笼里的油碟,火炎猛然喷了出来。



摇晃的灯笼掉在地面,让火焰与油延烧到周围的小屋与牢房。



距离非常近。在红莲之炎的照耀下,我和那张稚嫩的脸孔正面互望。



我赶紧用后脚跟把缺乏危机意识,还站在我脚边的胫擦踢飞到后面。菱神樒是最古老也最强大的妖怪杀手。一旦遇上这家伙,想让妖怪不被杀掉还比较困难!



樒的白发大大地散开来。



当我发现的时候,那身和服的上衣也已经大大地敞开,露出底下的襦袢与裸肩。



毒花进一步进化成有著危险致死性的果实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可是,别以为区区末代敌得过菱神家的始祖!」



「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可是,别以为只会用同一招的老家伙,可以永远站在顶点!」



我们不再需要交谈。



这是场打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发生的战斗。因此,两位菱神之女也依循天命展开激战。



5



在百鬼夜行与青行灯集团的最终决战中,我遇上菱神樒,被她说成是一无是处的骗术专家,而且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尽管对方已经手下留情,我却连三分钟都撑不住。



不过,那不是因为樒的骨骼与肌肉极度强韧。



「喝……!」



在大火之中。



穿著白色和服的樒大大地扭转腰部,让她手中的黄金三钴杵像是落雷般打下来。就算我逃向前后左右,也会跟刚才的艳美他们一样被击倒在地上。



那不是我该采取的对策。



我运用不断改造自己身体,连令人不爽的「菱神之男」握有的高科技都加以运用才得到的强大臂力,使劲挥舞手中的铲子。



轰啪!我硬把脚边的地面击碎,在自己跟樒之间制造地裂。



光是这样一敲,樒的攻击就落空了。



「什么?」



「你是专门负责战争的『菱神之女』,没有那种以个人为目标的小范围攻击手段!」



「那又如何!」



三钴杵的前端继续挥了过来,但被我用铲子的金属部位挡下,爆出橘色的火花。



在此同时,我发现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从接触位置爬上木柄,试图完全覆盖住铲子的表面。



我赶紧放开手,这次换成抓住跟木刀差不多大的铁锤,然后就这样使劲一挥,把受到未知力量侵蚀的铲子在空中击碎。



啪嚓!爆裂声慢了半拍才响起。



「菱神樒的术法是地形效果。就是一种类似绘图软体的填满色彩工具的能力。那是能够以接触点为基准,对整个面展开侵蚀,替换成自己的领域,自由干涉内部物体、现象与生命的攻击手段。考虑到使用的武器是三钴杵这点,这种能力的典故应该是弘法大师的『飞行三钴』吧。我记得那应该是大师为了找寻适合建设总本山的地点,才把三钴杵丢出去,结果三钴杵刺进了高野山的故事!」



所以,只要让地面产生龟裂,就能阻断这种「填满色彩」的动作。



所以,只要在三钴杵落地之前,先把铲子插进去,就能改变「填满色彩」的对象。



不同于靠著强化自身肉体来对抗妖怪的我,她的战法是创造出能让目标变弱的「杀人领域」。



只要条件完全具备,菱神樒就能一击填满整个城市与地区,瞬间杀光该处的敌军。不管是每分钟能射出六千发子弹的火神式机炮,还是还是巡弋飞弹,所有射向她的攻击都会被击落,彻底分解,重新改写,炸裂开来,最后失去战力。她是擅长一对多的战争专家,攻击火力强大到反而不擅长需要精准锁定目标的一对一战斗。



可是,这家伙并不是毫无死角的不死怪物。



只要别搞错对付的方式,就能避免被她瞬杀!



「你这个只能依靠轻视别人来保持内心平衡的家伙,算是把我调查得很清楚了。身为一个骗术专家,居然是靠著真相而非虚伪来找出一条活路,会不会觉得很屈辱呢?」



我无视敌人的话语,掷出巨大的铁锤。



面对一边横向旋转一边飞行的钝器,樒却完全无意闪躲。



「……可是,你忘记了吗?『飞行三钴』是以接触点为基准,把整个面重新填满颜色。你为什么会觉得目标非得是地面不可?」



「呜……!」



「而我所统治的不是土地,而是领土。也就是说,在接触面上方的领空,也算是我的支配范围喔。」



我从掷出铁锤后的不自然姿势,硬是转到跳跃的动作。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发出惨叫,但我无暇在意那种事情。我把身体交给像是紧绷的橡皮与整块弹簧的改良版「夜樱」。



因为……



就在菱神樒把三钴杵砸在附近小屋墙壁上的瞬间……



现场响起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是原本应该在空中飞行的铁锤,像是被强力磁铁吸过去一样,垂直坠落在小屋墙壁上的声音。而且铁锤还被变成了石头。要是继续待在那里,连我都会变成那样。



打在地面上就是往正上方。



打在墙壁上就是往水平方向……也就是直接从正面过来。



这简直就像是被有如肉眼看不见的探照灯般的电磁武器锁定一样。



可是,那种能力的真面目并非如此。



那种能力到底是以什么东西为起点,又是如何让攻击生效?



土地、地面、领土……不,全都不是!



「虽然古今中外有著各种宗教,但十之八九都存在著某种概念。」



樒慢慢地将视线移向跳到空中的我。



「那就是圣地。就连那位弘法大师在设立总本山之前,也得先从选择土地开始。而说到把人与大地紧密连结在一起的最强力量,你会想到什么?」



我在著火小屋的墙壁上左右各踢了几脚,像是弹珠一样逃向上空。



「啐!是万有引力吗!」



「正是。在星球拉扯人类的同时,人类也在拉扯星球。因此,聚集在圣地中的力量会被你自己拉过去,在体内炸裂开来……人类绝对无法逃离星球的力量。」



我只能跳到空中闪避。膝盖与腰部都还完好无缺,这都是多亏了这身「夜樱」装束。想要跟她正面对决,果然很困难。看来只能设法逃离樒的攻击范围,利用手枪或其他武器,躲在烟雾后方找机会狙击了……!正当我如此盘算时,地面上的樒一手扠著腰,抬起头来定睛看向我。



「你以为只要逃到圣地的上空,就能确保自身安全了吗?末代,你忘记了吗?」



「咦?」



「这里是地底下……只不过是四面八方都被土壤包围的一个空间。」



「糟了……!」



那把三钴杵早就不在樒手上了。



她把三钴杵丢到脚边,刺在地面上。



就在那一剎那……



现场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肉眼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转眼间就扩散开来。樒的支配范围以她的脚底下为起点,沿著周围的墙壁,瞬间就延伸到遥远上方的黑暗深处。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搞错选取范围,把整张影像全都涂满了一样。



然后……



利用万有引力发动,让人主动吸引星球灾厄的夸张攻击,就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一起打了过来。



呜……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从女忍者装束敞开的衣领拿出人形木牌,像是要撕裂空间一样使劲一挥,硬是从里面召唤出穿著迷你和服的式神。



这家伙是式神「送葬的龙姬」。



就在跟我背靠著背的人造生命有所动作的瞬间……



这个地下空间的其中一面突然出现好几道巨大的裂缝。质量有如水坝溃堤般惊人的水喷了出来,把坚硬的岩层整个击碎。樒填满整个地下空间的支配领土被那些裂缝隔开来,出现了落差。



足以杀人的水量不断翻腾,变成一条龙直接袭向樒。



「你对地下水脉动了手脚吗?」



面对这条水龙,菱神家的始祖拉扯脚边三钴杵的装饰绳,单手接住弹回空中的三钴杵。



然后说出这句话:



「不过,你以为那种招数杀得死我吗?」



声音……



消失了。



首先,「送葬的龙姬」那道威猛的大洪水瞬间就冻结了。以闯进只剩下一小块的菱神樒领土上空的水龙为起点,所有水分子就像是被「填满色彩」一样连续冻结。



正在逐渐崩塌的地下空间,就像是被淋上瞬间接著剂一样停止崩塌。



而我现在根本没时间去管那种事情。



轰咚!当我听到这声巨响时,手拿三钴杵的菱神樒,已经杀到我离眼前只有五公分的地方了。



当我发现她是靠著强大的腿力,把自己的身体发射出去时,她已经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首先,樒把「送葬的龙姬」一脚踢开,让动能像是用绳子吊著的两颗铁球撞在一起般移动,把式神的身体像是炮弹或飞弹一样踢进岩层之中。我还来不及倒吸一口气,樒就在空中一个转身,直接朝著我的脸中间挥下三钴杵!



「……呜!」



虽然我赶紧从靴子里拔出手枪,但枪身却被三钴杵击碎。不但如此,我的身体也在半空中被狠狠击落,摔往下方的地面。



「咕呜……啊……!」



我撞破小屋的墙壁,还压碎随便堆在一起的木箱,身体在地面上翻滚。



不管是身体受到的创伤,还是用尽的招数,都还只是其次。



重点是这个地方非常要命!



「那里是我残留在裂缝中的领土,也是三钴杵定下的圣地。」



随即有某种东西刺进我的脊椎附近。在感觉脑袋里面像是气球一样逐渐膨胀,还发出高热的同时,我变得分不清前后左右与上下。虽然我拚命移动手脚,但别说是要站起来了,我连想要挺起身体都办不到。



可恶,这是不明原因的热病吗?



这是天罚与作祟的一种典型症状,也是对擅自闯进神域之人的制裁。



「既然你不肯进来,那事情也很好解决。只要我亲手把你塞进去就行了。」



发出很小的落地声后,菱神樒也踏上地面。



她像是指挥棒一样转动三钴杵,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糟糕,脑袋好像快要沸腾,明明知道有听到声音,我却无法掌握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拥有这么强大的战力,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像你这种认为咒是意图颠覆国家的疯子的人是不会懂的。那家伙的脑袋其实很正常,但也可以说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坏掉。」



「……」



「到头来,就算被娶为妻子还生了孩子,座敷童子也不过就是座敷童子。迷无法逃离让家庭繁荣这个首要目的。另一方面,咒则是对自己的才能感到绝望,也就是四零式与肉体改造。咒觉得如果没有他这个人,迷应该也不会做出那种提议,事情也不会往那种方向发展。可是,条件全都凑齐了。为了更进一步的繁荣,局势在后面推了一把,迷牵起咒的手,把他推进地狱。要是他硬是甩开妻子的手,会发生什么事情?答案很简单,座敷童子会自己离开放弃追求繁荣的家庭,也就是拋弃咒这个丈夫。这无关乎个人的情感,就只是种族本身的特性。咒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爱上人类的座敷童子主动进到压榨机里。



不惜甩开最痛恨那种事情的男人的手,只为了得到「距离最近的繁荣」。



那是让人吐血的最糟糕的幸褔。



只是──



「那是……咒与四零式的内情吧。」



缓缓吐了口气后,我摇了摇意识朦胧的脑袋。



「……咒他们到底面对著什么样的危机?连那个怪物都必须依靠四零式才能解决的危机是什么?那跟现在这场僵尸危机又有什么关联?虽然我很在意这些事情,但那不是我现在要问的问题……跟随咒这个人,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如果只是想以『菱神之女』的身分取得成功,你应该没必要奉陪这种麻烦事才对。」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不过,在变得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我好像看到俯视著我的白发少女露出微笑。



黄金三钴杵被高高举起。



「沉睡吧,末代。你不过就是个只想成就自己的『菱神之女』。」



「闭嘴,臭老太婆。早在你没用这一秒杀死我的时候,你就已经输定了。」



「什么?」



这可不是你口中的骗术。



你忘记了吗?



因为掉在地上的灯笼火焰延烧到小屋与牢房,让周围变成一片火海。



而我被击落到地面的时候,撞坏了堆积如山的木箱。



问题来了,在我来到这里的途中,被摆放在类似木箱里的东西是什么?



答案是用来挖掘洞窟的炸药。



轰磅──!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冲击波在极近的距离下爆发,把动弹不得的我和挺身站立的樒一起轰飞出去。我们无视于重力的存在,高高地飞到天上。



这里已经不是你的世界。



我们来到外面了。



「可恶啊……!」



樒转动身体,想要掷出三钴杵,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先一步在空中压制住她,抓住她的肩膀。然后用拇指轻轻碰触纤细的锁骨,就这样使劲按下去。在清脆声音响起的同时,骨头也应声碎裂。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樒的一只手死了。



三钴杵脱手而出,掉进漆黑的大洞穴中。



我们两人也摔落到远方另一间小屋的屋顶。尽管自己喘不过气,我还是赶紧竖起右手的两根指头。这里已经不是樒的支配地区,也没有不明原因的热病侵袭我。我压在上面,樒被压在下面。双方都迅速出手,瞄准对方的要害使出刺击。



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我的指头刺进樒的喉咙,樒的指头也从旁边稍微划过我的太阳穴。



「呜……?」



樒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仰望著我。



她的嘴巴像是金鱼一样不断开合,在气管几乎被毁的情况下,依然勉强挤出声音。



「你……」



「嗯?」



「……难道就没有愿望吗?连一次都不曾想过……即使明知自己只能破坏,也还是……想要帮到某人的忙吗?」



「这个嘛……」



难道那就是菱神家始祖的愿望吗?



难道她只怀著这样的渴望,就在这个世界徘徊了一千年之久吗?



可是──



「那种事情……我在诞生于世的第一年就放弃了。」



就在这一剎那……



即将毙命的樒再次瞪大双眼。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依然没有求饶,而是让全身的肌肉跃动起来。这不是为了逃跑,也不是为了重整态势。



她要杀人。



她要杀死眼前的目标,也就是菱神舞。



她相信那么做肯定可以帮到某人的忙。



尽管身为「菱神之女」,就算在这个广大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也好,她也希望有人能对她说声谢谢。



不过……



老婆婆,这就是你的败因。



我能取得胜利,不是因为我是骗术专家,也不是因为那些事前准备派上了用场。



而是因为更简单的道理。因为菱神之女会招来灾厄。



樒越是想要帮上忙,这个诅咒就会变得越强。



「所以我才不会死。」



「什么!」



「所以你才帮不上别人的忙。直到永远。」



这就是始祖与末代的差别。



讨论谁对谁错毫无意义。我把刺进她脖子里的两只指头继续插进去,不光是气管,甚至还贯穿脖子,连延髓都破坏掉了。



我听到湿滑的声响。



分出胜者与败者了。



很遗憾,我们的世界就只有这样的区别。



6



菱神家的始祖──菱神樒停止活动了。



花变成果实,最后枯萎腐朽。我从白发大大地摊开来,再也不会动的娇小身体上滚到旁边,然后在屋顶上翻滚。我无法让身体停下,就这样从屋顶滑落到地面上。



「呜……」



双脚没有感觉。



当我用炸药炸飞自己时,好像伤到骨头了。就算有「夜樱」的辅助也没用,必须用到修复人体的「工具」才行。只要先用滴管注入药水让骨头固定,然后从外面用护木固定,应该还能勉强站起来吧?



正当我想著这种事情时──



「伤脑筋……想不到樒小姐会在这种地方被干掉。」



就连我都感到背脊发凉。



我无法移动粉碎的双腿,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看到一位跟明治时代的肖像画一样穿著礼服,还戴著单眼镜的长发男子。那家伙还跟爱养宠物的人一样,把一只跟胫擦一样的妖怪抱在怀里,身旁则跟著一位身穿纯白浴衣,脖子上挂著头戴式显示器,用薄纱遮住半张脸的冷酷座敷童子。因为单眼镜与薄纱的缘故,让人很难看得出来,但其实他们两人都有著不同颜色的眼睛。严格来说,这一人一妖是互相交换了一颗眼睛。



胫擦阿初。



百鬼夜行极制四零式座敷童子──迷。



还有胸前挂著完整家纹的那名男子。



「咒……!」



「毕竟她好歹也活了千年之久,让我对她很放心,但这就代表有形之物终会腐朽吧。我觉得盛者必衰这句话,可说是日语中最恶劣的词汇,但又有谁能否定这种恶习?」



大事不妙。



只要有「工具」的话,我就有机会修好双腿。可是,这些家伙绝对不会给我那种机会。对方是单枪匹马对抗现任百鬼夜行的最强术者,以及能够从无到有创造出世界的命运的四零式座敷童子。要是这种家伙一起杀过来,连起身都办不到的我根本毫无胜算。



那我该如何是好?该向其他人求救吗?胫擦不在考虑之中,「送葬的龙姬」也被樒打飞出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换句话说,她不在我的控制之下,无法成为战力。



怎么回事?



现在是怎样?



难不成我现在完全无路可走了吗!



「你这家伙……」



「嗯?」



「到底想做什么?不对,你到底打算制造什么状况?我看不出你引发这场僵尸危机的目的。只要手中握有四零式,你应该就能无视那些麻烦的过程,直接创造出心目中的理想乡才对。尽管如此,你却没有为了自己使用四零式,说不定你……」



「你是想靠著对话拖延时间吗?还是想要让我放松戒心露出破绽?这就是『菱神之女』的做法对吧?」



「……说不定你不是舍不得使用四零式,而是早就用在其他目的上了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到底是把四零式用在什么事情上?不对,那个光是使用四零式还无法解决的『真正问题』到底是什么!」



「关于火车的『灵封』……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僵尸危机,其实只是用来稍微提升战力的工具。」



提升战力?



我露出狐疑的表情。咒一边轻抚怀里的胫擦阿初,一边如此回答: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种子已经被撒在五个地区的十三个城市里了。一旦僵尸的数量随著时间经过超过饱和量,应该就会在转眼间遍布整座列岛吧。可是,把一亿五千万人变成僵尸,也只不过是事前准备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



普通人光是听到有个国家将会毁灭,应该早就晕倒了,但我们的目光不是摆在那种小地方。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一旦人类变成僵尸,就能得到强韧的肉体。然后,虽然还没看到显著的效果,但僵尸可以透过咬人互相感染,父传子,子传孙,一代接著一代传下去,逐渐变得可以让人在保有理智的状态下变成僵尸……最后甚至会跟生前毫无分别。」



这是日本全体国民强化计画。



更进一步来说,这个计画还能透过操控火车「灵封」的核心,建立起能统一管理化为失去自我意志的僵尸的国民的系统。这是一种能强化绝大多数人畜无害的民众,让他们有能力在职业杀手的世界中生存的方法论。



这种事情就好像是……



「……难道你打算发起战争吗?」



「如果把一对一的斗争称作战争的话,我早在十年前就一直打到现在了。」



咒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而我们的对话也到此结束。



「先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某种骇人且柔软的感触压在我背上。有某种东西从附近小屋的屋顶掉下来了。想到这里,我马上就猜到那是什么,全身上下都冒出冷汗。



菱神樒──



娇小人影的一头白发大大地散开来,肩膀也从和服里完全露了出来。



等等,既然她早已死亡变色的肉体还在动,不就表示……!



「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应该也做过许多调查了吧?因为我故意把资料摆在外面了。火车会接近罪人的尸体加以操控,而在『御口大人』的传说中,没人处理的尸体与受到致命伤的重伤患,也都会被当成罪人丢进大洞穴。这一切都是以防止疫病蔓延为名义。」



「呜……」



「既然如此,那重点就只有对象处在生死边缘这个条件,被僵尸直接咬到这个条件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因为如果不是透过僵尸传染,就无法累积世代,所以也只会变成缺乏理智的僵尸。对了,不瞒你说,身为被杀幼童的集合体的座敷童子,也有可能突然变成僵尸。对我来说,看著只能成为理想座敷童子的迷,就会觉得变成那样可能也算是一种结局,但她平安无事,就跟理想中的一样。」



所以说……



如果跟死因无关,只要是死者都会变成僵尸的话……



那现在的菱神樒不就是……



「再说,变成僵尸的人可不是只有樒小姐。」



有东西正在慢慢移动。



从建筑物的暗处又走出了两个新的敌人。



那是因为菱神樒被击败,而重新得到自由的一对男女僵尸。



凌乱的白发与黯淡无光的眼睛,还有被红色与紫色填满的全身肌肤。那是身上的毛线上衣与西装裤都被染成红色的刑警先生,与双马尾被解开单边的妹妹……



咒像是要让路一样退到旁边。



他面带笑容地说: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见吧。只是不晓得你到时候是死人还是活人。」



面对无法动弹的生肉,同时也是最棒的饵食,好几只手与好几张嘴巴逐渐逼近。



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做不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