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武器(2 / 2)
我著实陷入混乱。
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一个人霸凌四个风云人物?有可能办得到吗?
太荒唐了。风云人物只要稍微露出忧愁的表情,立刻会引起同学的关心,他们随时都能找人商量。这个状况太不可置信了。
我莫名感到愤怒,将放在旁边的砂糖丢了两颗在咖啡里。虽然变得很甜,但我原本便嗜吃甜。想让思路能够更加清晰。
我喝了一口咖啡后,询问加藤:
「……真的有霸凌吗?」
「算是有蛛丝马迹,应该啦。阿昌的体育服曾经被人剪破……」
「只有蛛丝马迹啊。」
「而且,阿昌、阿俊、阿隆跟浩二这四人声称遭到霸凌,菅原也承认这件事……既然加害者与受害者都这么说了,我认为确实有这回事。」
我能做的只剩下叹气了。
原本以为可以稍微接近真相,却完全失败了。这当然不是加藤的错,可是我不禁有些失望。
从受害者家中、电子邮件与手机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警察与学校会感到束手无策。找不到菅原拓将昌也等人逼上绝路的决定性证据。
既然加藤对霸凌一无所知,便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只剩下确认事项而已。我的心情犹如负责战败处理的投手。
我向加藤逐一询问事先写在笔记本上的问题。
「呃,那么,请告诉我在暴力事件之后,也就是菅原用水壶殴打岸谷之后的状况。听说菅原遭到孤立。」
「呃,原本菅原便不与人来往。啊,不过,他好像遭到部分女生霸凌。因为激怒了阿昌的粉丝,或者应该说是同伴才对。哎,不过最不堪的应该是那件事吧,电视新闻只有抨击学校处理不当。」
「嗯?没有报导吗?」
只见加藤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菅原被罚一个星期必须在校内下跪示众。」
我再次发出错愕的声音,整个人僵住。另一件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意想不到的情报。不,我确实耳闻过片面的消息。
学校与监护人对菅原拓做出严厉的惩罚。
然而,我不晓得是这么残忍又偏激的惩罚。
「好像是学校与监护人共同做出的决定。整整一个星期的午休时间,他必须从三年级的教室开始跪到一年级的教室。状况有些惨烈,因为霸凌主谋者被迫在全校师生面前受到惩罚。」
「咦?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不,麻烦加藤你将你所知的状况告诉我。」
「大概是害怕菅原吧?因为他能在不被任何人察觉、不被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欺负四名同班同学。而且只要全校师生都知道菅原的长相,大家便能够监视菅原。」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透过学生去监视菅原,可以杜绝老师无法发现的霸凌。
但有必要在校内下跪示众吗?
这么做合理吗?这样似乎太过──
我压抑著想要催促对方说下去的冲动,继续问道:「那么,从下跪示众到昌也,啊,是岸谷自杀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只知道阿昌的状况愈来愈奇怪。感觉开始回避人群,也不太会笑了。」
「是因为菅原做了什么吗?」
「我不是说了没有人知道吗……大家当然是站在阿昌那一边,是菅原的敌人。结果阿昌却愈来愈不正常,只能推测是菅原做了什么……」
不正常这个形容让我有些不满,但我没有暴躁到会因此生气。于是我继续问道:
「看见这个状况,周遭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当然是很担心,被菅原殴打后留下的瘀青让人不忍卒睹,于是大家开始集体霸凌菅原,努力让菅原远离昌也等人。全体师生都在保护昌也,对抗菅原。」
「全体师生……真的没有人站在菅原那一边吗?」
「不……不是,我这个形容太夸张了。我想一定也会有人同情菅原的遭遇。」
同情菅原?
「为什么?」我试著询问。语气不小心强硬了起来,我对此感到抱歉。因为我有预感事态即将出现重大的突破。
加藤有口难言地低下头。
「呃,不知情的高年级学生或低年级学生或许会这样想。菅原下跪示众这件事的冲击太过强烈,有人因此误解也不奇怪。况且,除了二年级以外,还是有些人不喜欢阿昌。」
「嗯?为什么岸谷会被讨厌?」
接著加藤说道:
「阿昌的母亲满出名的,就是新闻上常提到的怪兽家长。她三不五时会对上课内容、考试评分方式提出抗议。知情的人似乎对这件事颇为不满。」
我不曾耳闻过这种事!
「……原来岸谷的母亲这么过分?」我尽可能压抑住情绪说道。今天净是打听到这种消息。
「嗯。因为她是PTA的副会长,阿昌好像也很讨厌她。阿昌没带东西遭到责备,或是身上有擦伤,她会立刻向校方投诉。身上的擦伤明明是在家里造成的,却归咎到体育课。阿昌自己好像有在刻意隐藏,但一被发现,校方立刻会遭殃。」
「……原来如此。」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顿时感到口乾舌燥。
我就读高中的期间,妈妈应该还很正常。我升上大学后,离开老家的这三年来,母亲似乎性情丕变。
脑海中顿时闪过数小时前坐在桌前咒骂著菅原拓的母亲身影。
于是我产生了确信。罚菅原拓下跪示众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母亲。是变成怪兽家长的母亲对菅原做出不当的惩罚。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件事的肇因是出自于妈妈?
我必须向妈妈亲自问清楚才行。她在这件事上面不单单只是相关人士这么简单。然后,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向加藤道谢后,站了起来。
他最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呃,我说错了什么吗?你途中变得怪怪的。」
「放心,你不需要在意任何事。姊姊我每隔五分钟便会变得怪怪的。」
「啊,这样啊……最后还有一件事,你在调查这件事吧?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阿昌女朋友的事情吧?你有打听到新闻以外的消息吗?」
我一面将包包背在肩上,一面说道:
「不,我只知道她在岸谷自杀的三天前摔下楼梯……意识尚未恢复吧?」
「是的……这件事也充满谜团。虽然菅原拓被怀疑是犯人,但菅原当时正在职员室受到训斥。」
是的,因为不清楚与昌也事件的关连性,所以被我暂搁一旁,但还有其他谜团。
昌也的女朋友在昌也自杀的三天前从学校的楼梯摔下,陷入昏迷。
或许算得上是昌也自杀的原因之一,但也有可能单纯只是意外。总之,我最首要的调查目标是昌也。
我向加藤再次道谢后,离开了咖啡厅。
我没有马上回家。
因为尚未整理好思绪。
虽然没能得知原本想要的霸凌线索,却有了意外的重大收获。菅原受到下跪示众的严厉惩罚,以及我与昌也的母亲其实是怪兽家长。
为了整理脑中的情报,我漫无目的地逛著高中时期经常去的服饰店、最喜欢的面包店与车站前的商业设施等。步伐感觉愈来愈不受控制,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有笔直向前走。咦?南边是哪一方?
我之所以能恢复正常,要归功于纱世打来的电话。
一听见她的声音,我立刻将向加藤打听到的事情统统告诉她。纱世默默听完后,用平静的声音说:『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说完后我轻松多了。」我这么回答。「修复完成,开始启动。」
『既然你还能开玩笑,应该是没事吧。』
「或许我不适合当侦探,脑袋一片混乱。」
『我从纪元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嗯,接下来是你母亲吧。』
纱世冷静地提出接下来的方向。
「……」
然而,我却无法马上赞同。
『香苗?怎么了?』
「……不,没事。嗯,我妈妈应该有在隐瞒什么,不然不会做出下跪示众那种脱离常轨的惩罚。」
我径自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很多谜团。
──暴力事件发生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出的霸凌。
──暴力事件发生后,因为下跪示众而受到全校学校注目的菅原。
──然后,昌也自杀了。
即使如此,我应该有一点一滴地接近真相。
只要慢慢抽丝剥茧就够了。既然已经接触过加藤,可以从这条线索延伸出去。母亲与这件事牵涉甚深,也可以从这方面著手。透过各种线索,一步步解开谜团。
『虽然很缓慢,但真相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香苗,接下来你可要努力。』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纱世的鼓励。
我努力装出充满干劲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存在著挥之不去的不安。随著一步步接近真相,内心开始产生不应该产生的情绪。明明知道不应该去在意。
一点一滴地厘清真相。
一点一滴地了解昌也。
让我明白到──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姊姊──
「嗯,我会努力的。」不过,我仍下定决心说:「为了昌也。」
净是思考这些不安的事情也于事无补。
『嗯,就是这个气势。』儿时玩伴满意地笑了出来。『不过,在那之前──』
接著,纱世像是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香苗,把照片寄给我,照片。』
「嗯?」
『昌也跟其他霸凌受害者,以及菅原拓的照片。你应该有大合照吧?我想看看。霸凌跟外表也有关系吧?』
「喔,这样啊。等等喔,我先挂断电话。」
我将照片寄给了纱世。昌也与朋友一同欢笑的照片,以及一张大合照,照片中的菅原一脸无趣地站在角落。我寄出了呈现两极的两张照片。
纱世马上出现了反应。
从话筒传来极为严肃的声音,与平常的她截然不同。
她说了一句话。
『我曾经见过他。』
我理所当然地反问,接著,纱世开口回答。
『我曾经见过菅原拓……』
换句话说,她也正式被卷入了这次的事件之中。
被卷入了菅原拓的革命之战。
隔天家里收到一只内脏破裂的猫尸。
「革命会持续向前迈进」并加上这段留言。
果然展开了。
虽然缓慢,但确实正在迈进。